1.意外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偏解的刺竹村工作。鉴于我大学的专业和电有关,村长陈大骨让我做农电员,负责全村用电线路的检电费的收取。
在交接时,前农电员何大海告诉我,"这个村偷电的人多,我是管得很冒火,小伙子,就看你的本事了。"他还想继续说,手机响了
接完电话,何大海夹起文件袋说:"我要去省上培训一段时间,车子在村口等,以后再聊吧"然后就匆匆的走了。
既然接下这块硬骨头,我决定下狠心管好它,给全村百姓看看,咱大学可没自读。
上任后,我大胆提议,把每家每户的电表从房间里撤出来,挂在附近的电杆上,这样便于我随时查表村委采纳了我的建议,并加强落实到户 。十天十月,整个村的电表儿乎全挂出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白天睡觉,晚上提看电简四处跑,捉拿偷电之人虽然夜夜闹得人吼狗吠,可还是取得了显著效果,再抓几个典型罚款,起个杀鸡给猴看之效,偷电的人收敛了许多 。有了成效,我也就稍微敏松了。
那天晚上,我去镇上和几个朋友喝酒,一直喝到月上树梢才分头散去。我骑着借来的烂摩托,“卡啦卡啦”地往家走。
前面就是村口的长坡,我小心起来。这个坡又长又陡,整个路面都用大块大块的石头堆积而成,在缝隙里填上泥土,一下雨就光滑难行,而坡下又是一个急弯,听说过去经常出车祸呢。
下完坡,我发现二楞子家屋檐下的灯没有关,光芒四射。因为村口到村里还有一段距离,平日我没留意这户人家。曾经听其他人说过,二楞子的脑袋有点不灵光,人也是傻乎乎的。怎么他这么晚还没关灯?
我停下车,跑到二楞子家的窗户边往里看,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应该是睡了吧?
“一楞子……”我用力拍打着房门,可任凭我把嗓门喊哑,也没有人理会。无奈,我只好先回去
第二天晚上,大约凌晨一点左右我再次去了二楞子家。让我冒火的是他居然又没关灯。于是,我爬上电杆看电表。一看吓一跳,他家的电表居然没有转动,想不到这混小子傻不拉叽的还敢偷电。
这还了得,我大力的捶门。拍门声没把二楞子震醒,却把一个过路人引来了。一束电光唰的射了过来:"谁?"
那人边问边走了过来,看清我后说:“哦,原来是农电员。你不要捶了,全村人都知道,二楞子要是睡着了,那是雷都打不醒呢。”有人证就好,我忙说:“你做个见证,二楞子家的电表没转,他偷电。"
那人并不意外:“他家的线路,没经过电表。”用电不通过电表,那就是偷电。难道前农电员没有发现吗?
“我常年在外打工,晓得的也不多。”那人想了一下说:“听说是经过村长同意的。”陈大骨?原来二楞子有村长做靠山,才敢如此嚣张
可在我的印象中,陈村长不是这样的人啊。
2.寻因
为了弄个明白,我花了几天的时间,把过去电费的账本翻了个遍。果然,二楞子家的电费没有入账,全算成了损耗度数,不就由全村老百姓平摊了吗?
为了一探究竟,我想找陈大骨问个清楚,可跑到村委办公室一问,才知道他下午去县里开会了。我又去找何大海,但他家人说培训还没回来。
都没在家,我决定先对二楞子采取断电措施。于是,我转身去了二楞子家。
见到二楞子,我的心有点软了,那小子不仅是憨,脑袋还有毛病。一看见我,他就傻乎平地笑,两条鼻涕在鼻孔间滑动,随着呼吸一进一伸,让人发呕。这样的人照个免费电,实在不应该去为难,但为了全村人的利益,我绝不能心软。
我剪断电线,用力拧下电表,对二楞子说:“你偷电,按规定应该罚款。”温顺的二楞子见我要拿走电表,陡然咆哮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拽住我不放
二楞子,你要做什么?"我一边躲闪,一边叫:"你偷电可是大家有目共睹,快放手!”二楞子见我不放手,也用尽全力来抢,嘴里还不停咕噜:“村长让我管的,让我管的……”
本来我想把电表还给他,可他居然还抬出村长来 ,哼,想压我,门儿都没有。毕竟智障人不是正常人的对手,抢了几个回合,二楞子都徒劳无功。
突然,二楞子一甩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口中还断断续续地说:“陈……村长啊,他……他不要我管灯了。“叫声引来了过路人,都驻足围观,有人开始对我指指点点了。
想想也是,一个正常人居然为难一个智障人,实在有悖情理。在众人的指责声中,我再也沉不住了,就伸手去拉二楞子。
谁知,那家伙耍诈,一个恶狼扑食就冲我手中的电表而来。太突然了,我忙侧身一闪,哪知一脚踩空,顺着旁边的坎朝下滚。在滚动过程中,我感觉大脑猛烈一震,脑子一疼就人事不省了。
当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陈大骨正坐在旁边发呆。见我醒来,他忙过来扶起我:“听说你受了伤,我一开完会就赶过来了。医生说,你的脑袋撞上了石头,造成脑震荡,需要好好休养。”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你一个村长,居然行事不公,对得起大家对你的信任吗?”一听这话,陈大骨打开了话匣子。
那是一个漆黑的雨夜,二楞子从镇上办事归来,在下村口的陡坡路时,因天黑路滑,摩托车倒飞出去,将二楞子抛了出去,当场就晕了过去。
二楞子醒来后,变得时而清醒,时而迟钝呆滞。医生说是脑部受到重创,如果不去省城医院做手术,情况不容乐观。二楞子从小父母双亡,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哪里能凑够那么大笔手术费。
在如此大的打击下,二楞子绝望了,连自杀的心都有。陈大骨就在他屋檐下安了路灯,要他晚上彻夜开着灯。这样,不但可以给行人方便,还可以通司机提高警惕。
叹了口气,陈大骨说:“我当时只想稳住二楞子,怕他想不开出事。可想不到那个混小子,还真放弃了自杀的念头,一直默默的肩负着这个担子。"
为什么不铺成水泥路?在拐弯爱设灯就可以了啊,我有一些不理解。陈大骨叹了口气:“我们是个穷村,连温饱问题都刚解决,哪里还有那么大一笔钱啊。”
我提醒他:“不是还有政府嘛,怎么不申请呢?”陈大骨惭愧地说:“我们村年年享国家的救助,还怎么好意思开口要钱水铺村道路呢?”这话让我心头酸酸的。
突然,我想起了电费的事,为什么不给老百好说清楚,而要在账上做了脚呢?
“账上做了脚?”陈大骨迷感了:"村委资金紧张,但不没这笔预算,我都给何大海说过了,电费由我出,何时在账一做了脚?"陈大骨不像装傻,莫非是何大海擅自做主?
3.真相
我出院不久,何大海堵训回来了。陈大骨来找我,要我和他一起去见何大海,同个清楚。
了解到我们的来意后,何大海说:“没错,二楞子家的线路是我安装的这件事怪就只能怪我,当初走得匆忙,没给小赵说清楚。"
当初,陈大骨给何大海说,二愣子的电费算在他的账上。可何大海知道他家经济条件不好,还有孩子读书用钱,根本无余钱支付电费。就私下找到各队代表,让大家想个法子,结果大家一致同意算做损托电。
陈大骨叹了口气,内疚地说:“我真是糊涂,明知道家里电费都是老婆在交,怎么就忘了交代她呢。哎……"
说着他气恼地用拳头捶打着脑袋。沉默了一阵,陈大骨不高兴地说:"既然这样,为啥不早给我说呢?"
何大海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实话了:“按照你的脾气,知道了你会同意吗?”
听完这话,陈大骨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何大海,现在啥都说不清了。你去把二楞子过去电费总钱数算出来,绝对不能摊在老百姓头上。"
“这……”何大海脸涨得通红,低声说: “村长,不要了吧。他家线路没过表,我每次都是根据过去的度数估计收。”
“何大海啊何大海,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咱们村的现状你不了解吗?大家都在温饱线上挣扎,你还忍心让他们多出钱吗?”陈大骨发横了:“收了多少?把总数给我算出来。"
见两人相持着,我拉起了弯子:“还是算出钱吧,由我来出。”
见我们都坚持,何大海低下头说:“可是,那钱是二楞子自己出的。”二楞子自己出的?我和陈大骨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陈村长你也知道,当初二楞子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偶尔还能清醒一阵。”何大海陷人了回忆。
一天,清醒过来的二楞子找到何大海,交给他一张银行卡,说路灯整夜亮着,耗电肯定大,这是他多年的积蓄,本来准备用来娶老婆,可现在病情一天比一天重,说不定哪天就彻底成了傻子。所以,他拿来作为以后的电费
“何大海,陈大骨愤怒了,咆哮起来,“你还是不是人,一个病人的钱你也忍心收吗,良心去哪里了?”
泪水顺着何大海黑瘦的脸颊滑落下来,他的语气颤抖起来:“村长啊,我开始也坚持不收。可一个病人跪在你面前,苦苦哀求。换作是你,收还是不收?当时他还提出条件,不能让你知道啊。”
空气在那一瞬间凝结了,我感觉眼睛潮湿起来,忍不住给在市日报社做记者的同学打了电话,讲述了这个故事。
不久,同学来采访后写了一篇报道发表在市报上,在社会上引起强烈的反响。一个月后,县交通工作人员下来实地考察情况。走后不久,就传来了好消息,政府拨款村民出力,共同修好这条路。同时,各界人士捐款把二榜子送进了省城医院。
年后,一条水泥路贯通刺竹村。每到晚上,村口的警示灯在夜色中格外耀眼。当然,我也在扳着手指算日子,因为我要去接康复归来的二楞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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