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讨债鬼投胎

■本故事译自清·蒲松龄《聊斋志异》

01

山东胶州有个叫柳西川的人，在法若真（清顺治年间的进士）府中掌管财务出纳。
柳西川四十多岁才有一个儿子，对他溺爱娇宠，爱怜过甚，万事皆由着儿子，唯恐不如其意。
儿子稍长大后，言行放荡，生活奢侈，愈发不守规矩，几乎让柳西川倾家荡产。
后来，儿子生病，看到柳西川蓄养了一头不错的骡子，便说道：“这骡子肉质肥美，杀了给我吃，病就痊愈了。”
柳西川于心不忍，准备杀另一头劣等骡子替代，儿子听闻后大声怒骂不止，病情也愈发严重！柳西川害怕，忙杀了那头好骡子给儿子吃，儿子这才高兴起来，但最后也只是尝了一片肉。
此后，病情丝毫不见好转，不久便死了，柳西川悲痛欲绝！

02

过了三四年，同村人结伴去泰山进香，行至半山腰，忽见一个骑骡子的人从远处走来，模样跟柳家死去的儿子非常相像，走近一看，果然不错！
柳氏子下了骡子，朝众人一一作揖寒暄，乡里人见了无不骇然，但也不敢问起他死去之事，只是简单问候道：“来此做何事？”
柳氏子答道：“也无甚事，四处游玩罢了。”说完，又打听众人所住旅店主人的姓名，乡人告知后，柳氏子拱手告辞道：“我还要去办件小事，久别重逢，无暇叙旧，明日定登门拜谒！”
说罢，骑上骡子离去。
乡里人回到旅店，都认为柳氏子未必真来。
次日清晨，乡里人正在店中等候，柳氏子果然如期而至：他将骡子栓于马厩后，便趋步走进来与众人谈笑风生。
众人最后问道：“令尊对你日思夜想，为何不回去探望？”
柳氏子却惊讶问道：“所说者何人？”众人回答是柳西川。
柳氏子听了神色骤变，过了很久才缓缓说道：“他既然思念我，回去请传话给他：四月初七，我在此等候！”说罢，告辞而去。

03

众人回去后，就将所见情形告知了柳西川，柳西川听后大哭不止，于四月初七准时赴约。来到旅馆，又将前因后果告知了旅店主人。
旅店主人忙制止道：“那天我见贵公子神情冷漠，似乎不怀好意！依我之见，还是不见为妙！”
柳西川涕泪涟涟，认为不足为信。
店主人说：“并非我刻意阻拦你们父子相见，只是神鬼无常，恐怕你会遭遇不测！如果必要相见，请先藏于这木柜中，等他来了，再察言观色行事：如果可以相见，再出来不迟。”
柳西川听从了建议。
不久，柳氏子如约而至，问道：“姓柳的是否已到？”
店主人说：“没有。”
柳氏子听后，十分恼怒，骂道：“这老畜牲，怎么还不来？！”
店主人颇为惊异，打听道：“为何骂你父亲？”
柳氏子说：“他怎会是我父亲？多年前，我凭一腔义气与他合伙经营生意，他却包藏祸心，暗中侵吞我钱财，事后概不偿还，致使我血本无归！如今正要得而杀之，哪里是我父亲？！”
说罢，夺门而去，边走边叫嚣：“真是便宜他了！”
柳西川在木柜内听得清清楚楚，吓得汗流涔涔，一直流到脚后跟，大气也不敢喘！直到店主人呼叫他才敢出来，最后狼狈而归！

异史氏说：突然暴富，何其乐也？难堪之处在于如何偿还所得。生前荡尽家产，死后也不忘报复，鬼的怨毒之心，比人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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