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狂雪》:除了心灵震颤,还有军旅诗的大纛在引领征战
《狂雪》创作背景:1937年12月13日南京陷落,日本侵略军在南京开始了长达六个星期的大屠杀,残害中国军民30万以上。1990年3月的那个夜晚,一首为被日寇屠杀的30多万南京军民招魂的长诗《狂雪》诞生。
《狂雪》首发于1990年《人民文学》,同名诗集获首届鲁迅文学奖。此后《狂雪》不断再版,目前已经推出第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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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中国古代最早的文学体裁,从一开始,就担当起了记录文化发展的重任。《毛诗序》有云:“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而军旅诗,历来是其中的扛鼎者。关于军旅诗,我向来比较认定尹均生先生的观点。他指出:“军旅诗指以战争、军人、部队生活、军事建设为表现对象的一种诗歌样式。”(《中国写作学大辞典》卷二)
一、军旅诗的发展及其重要历史地位。
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诗词特别是军旅诗是最具阳刚之气、最具理想风骨的那部分。在我国的《诗经》《楚辞》里,就有不少军旅题材的诗歌,《诗经》中“军旅诗”大约有50余首,《全唐诗》更甚,收录了近2000余首边塞军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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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中,高适、岑参、李颀、王昌龄、王之涣、王翰等为代表的边塞诗人为后世留下了无数令人荡气回肠的诗句;李白的《关山月》、《塞下曲》……杜甫的《兵车行》、《前出塞九首》、《后出塞六首》、王昌龄的《出塞》、《从军行》,王之涣的《出塞》,王翰的《凉州词》等等。金鼓、旌旗、烽火、楼兰、安西、单于、大漠、烽烟、长城、黄沙、芦笛、胡琴等意象皆可入诗,题材广阔、意象宏伟、基调昂扬,以其雄浑磅礴、豪放浪漫等美学特点、英雄主义、理想主义等诗学风骨、阳刚崇高、悲壮瑰丽等诗格脊梁撑起了中国诗歌的精神支柱,成为世界诗歌史上的一道壮丽奇观。
中国新诗诞生百年来,继承着中华文脉的爱国主义传统,与时代和社会发展紧密相连,诗意地表达了中国革命和建设波澜壮阔的历程;作为中国新诗重镇的军旅诗歌,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都以其刚健、崇高、壮美的审美品格挺立在时代前沿,激励着不同历史时期人们的爱国精神、英雄气概,尤其在锤炼军人的战斗意志、尚武精神、血性品格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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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前后的特殊历史时期,藏克家、艾青、郭小川、贺敬之、李季、田间、闻捷等等风靡一时,成了当年诗坛的扛鼎者。“这批诗人以自身经历而创作的军旅诗,抬到了一个众人仰望的高度。”(朱向前语)
进入60、70年代,较早一批的诗人如石祥、周纲、宫玺、廖代谦等等,跟随李瑛的创作步伐走向诗坛;再晚些的叶文福、韩作荣、喻晓、峭岩、胡世宗、曾凡华等人以《解放军文艺》为阵地,开展集团式冲锋,让军旅诗的大纛高高飘扬。
80年代以后,就有杜志民、李晓桦、贺东久,以及邓海南、程童一、孙中明、葛逊、汪沉、阮晓星等一大批诗人也遥相呼应,将军诗人朱增泉异军突起、更有李瑛、纪鹏、喻晓、胡世宗、瞿琮等新老诗人纷纷发力,在南北寻觅中,周涛的长诗《山岳山岳,丛林丛林》,蔡椿芳的组诗《南殇》、刘立云的组诗《红色沼泽》、简宁的长诗《麻栗坡》,组诗(长诗)以罕见的篇幅和分量,在对战争诗的开掘上,首开军旅诗的“长诗”“大诗”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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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末至90年代,解放军艺术学院“新生代”军旅诗人集体亮相,王久辛、殷实、辛茹、黄恩鹏、张春燕、康桥等人,以更为新异的诗学观念登上诗坛,在美学观念上与当代诗坛所谓的“后朦胧诗”或“第三代诗”同步共振。
新世纪以来,军旅诗坛人才辈出,如董玉方、温青、贾卫国、马萧萧、郭宗忠、刘笑伟、周承强、周启垠等众多的优秀军旅诗人,坚持“生命的书写和文本的自足,正背负着中国军旅诗歌未来希望,在传统与现实、生命与使命、文本自律与他律的左奔右突中引领军旅诗歌突出重围”(朱向前语)。
二、《狂雪》带给世人的警示与思考
众所周知,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文学已经淡出,诗歌也不再具有轰动效应。同时随着社会的变革和历史更新,人们对政治地重新认识和定位,使人们对军旅诗也有了更新的要求,这体现在诗中,就是在当前政治话语下对军队、军事生活、士兵情感的描写的述怀与过去已经大大不同。
回想当年,张永枚的一句:“骑马挎枪走天下/到处都是我的家”能让亿万人民为之振奋,可是今天,谁还会对军旅诗抱有那种沸腾热血的激情?但这并不代表从那以后,就没有出现过优秀的军旅诗。
首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军旅诗人王久辛的长诗《狂雪》,就给人一种全新的震撼,成为“五四”以来真正对军旅诗作出重要贡献的作品这一。
2017年,王久辛回顾创作《狂雪》时写道:“作为军人,让我不能接受的痛楚和哀伤是——被日军杀掉的还有十万放下武器的国民党军队的军人。作为军人,我不能接受的不是被杀,而是十万之众的放下武器的被杀……这是一个不能接受却又不能不接受的一个过程,这过程是三十万个人的三十万个过程,而这其中的任何一个过程,都是惨绝人寰的极致、都是豺狼虎豹的兽性暴发、都是对人道的彻底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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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追溯到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那是1990年3月的一天,王久辛当时正在解放军艺术学院进修,一位教授在课堂上给学员们讲到南京大屠杀,讲到在这次屠杀中有30万中国军民遇难。教授的情绪很激动,语言很悲凉。那天的课堂上出现少有的安静。作为一名现役军人,坐在教室里的王久辛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彻骨的震撼。
“我要写一首长诗,我要把这段历史写进诗里去。”内心的愤怒、沉默很久之后,他笔随心动,从狂雪写:雪下疯了,寒彻刺骨,寓意当时的南京城在一片血海腥光之中。于是,就有了开头那句:
“半个世纪后的今天上午/大雪/自我的笔尖默默飘来。”
500行的长诗一气呵成。
于是,就有了二十几年前就诞生了的《狂雪》;
于是,就有了获得我国首届文学最高奖——鲁迅文学奖的《狂雪》。
1990年,时任《人民文学》主编的文坛泰斗刘白羽先生看了《狂雪》后,在大样上批了“《狂雪》是可以流传后世的。”当他听说作者是军艺文学系的学生后,专门给当时的解放军艺术学院写了一封感谢信,感谢军艺培养了一个优秀诗人,并请另一位主编、作家程树臻和两位副主编崔道怡、王朝垠一起,将感谢信送到军艺,当众宣读了他的这封信。“《狂雪》是可以流传后世的”。一语成真,至今依旧被后人诵读。
诗人高洪波也这样高度评价王久辛:“他以诗进入历史,出入战争,写得大气磅礴,狂放不羁,洋溢着浓烈的民族感情和人间正气,尤以长诗《狂雪》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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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这种民族感情和人间正气”,使得《狂雪》在之后的20多年间传颂不衰,中央电视台邀约著名朗诵艺术家方明朗诵并制成电视节目,在央视一套播出;甘肃宝丽集团董事长胡宝衡斥巨资30万,请书法家刘恩军先生用居延海出土的汉简体书出,并铸成诗碑恭运南京捐赠给“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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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洪波的确是诗歌界的大行家,一下子就读懂读透了王久辛诗歌中宏大的历史观和英雄主义。王久辛的长诗《狂雪》,透射着历史掩埋不住的光芒:
这时候 鬼子进城了
铅弹 像大雨一样从天而降
打开杀的城门
杀得痛快得像抒情一般
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国人无人知晓
是那样的 像砍甘蔗一样
一梭子射出去
就有一排倒下 噗嗤
噗嗤 那种噗噗嗤嗤的声音
在鬼子的心里
被撞击得狂野无羁
趴在机关枪上
与强奸犯的贪婪毫无异样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法国作家阿尔贝•加缪在他那篇颇有穿透力的创作谈《冒着危险的创作》中说过:“艺术家既不能逃避自己的时代,又不能使自己迷失在其中……艺术家从历史中选取自己目睹或经历的东西,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
王久辛正是这样,从不做超然的、与世隔绝的消遣,他不逃避现实,也不迷失于时代的某些热潮,而是敢于“从历史中选取自己目睹或经历的东西”,用独特与犀利的语言将历史的苦难与现实的遭遇表现出来。他从不沉缅于历史的泥潭,而是以拔云见日的气势张扬着人道主义与英雄主义。
《狂雪》通过悲惨的民族记忆,是为了担当起疗养民族精神伤痛的责任,更是为了劝诫不同民族和国度的人民不再重蹈屠杀他民族的覆辙!
三、军旅诗未来走向及担当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能没有灵魂。”这里的“灵魂”立意高远,思想深邃,是指用中华五千年优秀的文化传统——历史积累的、已经被大众认同的美的道德规范、正确的行为指南,引领人们的思想,铸造中华民族的魂脉。
反观当下诗坛,那些不关心人民痛痒、专注个人情调抒发的诗歌,与时代主旋律的要求还差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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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旅诗的走向和担当在哪里?今年,著名诗歌评论家谢冕在和诗人峭岩就围绕军旅诗的创作问题进行过一次通信,谢冕谈到:“当前诗歌存在的问题,不是解决技巧问题,而是情怀问题。反观当下一些诗人,他们说不上锐气,也说不上批判性,只看到阴暗的一面,以表现人性的卑微为荣,将表现丑陋当作尖锐,将表现邪恶当作深刻,走进了一个认识的误区。”同时强调,“诗人应当用一种非常美妙的词句,传达非常美妙的情感和人性中非常美丽的东西。”
这是对现代诗(军旅诗)创作问题的总体判断,当满世界都在“言必称希腊”时,总得有人主张正义,总归要有一部分清新脱俗的、伸张正义的、反思历史的……诗歌出现。如果都把“病态”创作、“肉体”书写、“梨花体”写作挂在嘴边,满眼看到的都是社会的阴影面,然后极尽能事的地继续“黑化”,这样的诗歌,势必会给整个诗坛带来诸多的“负能量”,因为“当个人化写作误入琐碎的生活经验泥淖时,就必然丧失了对世界的整体把控,就变成了对生活碎片的简单言说,这不仅对诗歌是一种伤害,对社会、时代也是一种伤害。”(谢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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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只有用个性化的视角和语言去阐述有公共意识的大主题,才是诗歌的完美。
关于军旅诗的未来创作问题,我同意军旅诗人刘笑伟的判断:“军旅诗的优势是国家情怀、正大气象和铁血品格。军旅诗人一定会发挥军旅诗的优势,放眼时代、壮大格局,用‘大视野、大情感、大气派’,在伟大的新时代形成自己的新气象,发出宏亮而独特的声音。”
是啊,现在我们的人民军队已走过九十多年历程,已成为一支世界瞩目的强大的人民军队。新时代、新国防、新征程、新使命,伴随她的军旅诗也将不同以往,必然会涌现出一批有担当、敢作为、勇往直前的新一代军旅诗人,踏着改革强军的节拍,再次奏响新时代军旅诗的强音。
结语:旌旗漫卷,战风猎猎。20多年前,《狂雪》已经为我们树立了军旅诗的丰碑,现在,我们虽身处和平环境,但我们历来信奉“不忘战才敢言战”,唯愿天下永远和平,也愿《狂雪》牢记民族的悲伤, 扛起新时代军旅诗的大纛引领我们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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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慕容,爱好诗文,偶尔烧菜。愿在书山文海,邀您共往,情感世界,交流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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