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min 发表于 2022-10-7 15:15:02

与任溶溶老先生的几段编书缘

我的同事第一时间将任溶溶老先生辞世的消息转告我时,我根本不敢相信。因为网上刚流出一段视频:一群来自浙江省杭州市文新小学二年级小水滴中队的小朋友参加学校的书香午间阅读拓展活动,正在教室里聚精会神地阅读任老的作品《没头脑和不高兴》(注音版),8月份我们还将它编入《没头脑和不高兴》(注音版)出版十周年的庆祝视频传给任老。在上海的寓所,任老兴致勃勃看完了视频,传回了他的谢谢和寄语。

当天上午各大媒体消息不断传来,痛心之情,无以名状。悲痛之余,1997年我进入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编《幼儿故事大王》杂志时第一次向任老约稿,2009年调入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儿童文学编辑部,第一次编任老的图书,以及2013年编辑任老新创作的儿童诗作品,第一次报奖的情景像电影一样闪过,我想把它们都写出来,以寄托我的哀思和对任老深深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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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溶溶老先生。

第一次约稿的惊喜

回忆与任老初识的1998年,24年一晃而过。

那年春天,我作为《幼儿故事大王》杂志的编辑第一次去上海约稿。当时任先生退休15年了,还继续返聘在译文出版社编一本外国文艺刊物。见面地点就定在延安中路出版社二楼办公室。记得是踏上深红色木地板和大楼梯,办公室就靠近楼梯的一个开间。先聆听任老爽朗的笑声,一一问起我的师辈和同事的近况,然后泡上我带去的龙井新茶,和我聊起他第一次带上师母,龙井问茶、灵隐上香、楼外楼美食、住北山路新新饭店整整一周的美妙时光,其实那是20世纪40年代的杭州记忆,这一次任老带给我的是满满对家人的关爱,对杭州这个有文化和故事的城市的衷心祝福。

然后我们谈到了“特约作家专栏”的约稿。对于写幼儿故事,他表示十分敬畏,他感叹年纪大了,接触人少了,又写得慢,写不动了。但表示心里一直记得写,一有好的构思,一定把它写出来。

七年后,一天我接到任老师厚厚的一封来信,信里用他那起笔龙飞凤舞、收笔又很有节制的大字写下了一篇叫“土土的鸡鸟”的有趣故事。

这个叫土土的孙子,把刚孵出来的小鸡当宠物养,每天领它散步,让它停在肩上、头上,表示疼爱。但“鸡鸟”慢慢大起来,却带来不少烦恼。后来家长想个办法把它杀了,给土土补充营养,原想象,土土一定会伤心不行,来个大吵大闹,结果是土土照样吃肉。只是一开始,怕哥哥吃得快多夹了一块,到最后还是让出来给了哥哥。

故事充满孩子般的单纯,大人总是带着自己的喜好推演、用成人的逻辑推理来预想故事,总是想着乌云密布,最后还是云开雾散,日子照常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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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土的故事》已由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

等来了任老的“慢创作”,至今我还能深深体会到任老的机智:一开始,任老师说年老了,写不出,还真的不是故作谦虚,他是在如实传达为孩子写作,由深入“浅”很难,写作是一件真心有难度的事,要从孩子的生活中找到灵感和真意,等等。总之,慎重对待创作,悉心破解童心,也许正是任老创作出幽默儿童文学经典的奥秘所在。

第一次编书的灵感

在那次约稿中,无意中有一个更大的收获,那就是任老关心过杂志的销量和《幼儿故事大王》的读者对象——幼儿的年龄分段,他表示4-8岁都属于幼儿阶段,小学一年级刚刚学习拼音,阅读能力不是很强,如果把杂志注上拼音,就可以从听故事变成自主按拼音读故事,就把家长解放出来,给一年级的孩子自主阅读的快乐。

任老曾是少年儿童出版社的编辑,在上海译文出版社也从事图书和杂志的编辑工作,他从儿童文学作家和图书、杂志编辑的角度给我的建议我记下了,十几年后我调到文学编辑部编图书后,自主报的第一个选题,就是把任老在我社出版十年的《没头脑和不高兴》《大大大和小小小历险记》《土土的故事》三本加上拼音、配上插图、书后附上采访任溶溶的版块,读余让孩子了解一些作家的感想和创作背后的故事,以及两页作家成长相册,为孩子拉近与作家的距离、进一步了解作家的生活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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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头脑和不高兴》(注音版)。

书出版后,适龄阅读,又赶上入选首届《中国小学生基础阅读书目》列入小学低段必读三十本之首,一时间有老师推荐,从全国各大书店和当时刚刚兴起的网络书店反馈出较大的动销需求,第二个月就开始跳跃式加印,反映出适销对路的强大生命力。

故事中的“没头脑”和“不高兴”是两个孩子,一个做事总是丢三落四、忘东忘西,一个永远是让他往东偏往西,还总是把“不高兴”当口头禅。任老用奇特的想象和夸张的手法,让两个孩子带着自己的缺点一下成了大人,去做“大事”,并为他们安排了一些出奇、惊险的际遇。——到头来,长大后的他们还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在他们身上,读者很容易认出那个曾经马虎或者任性的自己。

今年8月,《没头脑和不高兴》(注音版)出版十周年,赶上第80次加印,总印量达800万册的时间节点,我专门翻录了“七秒奇缘”的庆贺短视频发给照料任老生活起居的公子任荣炼,他反馈我,戴着呼吸机的任老在平板电脑上愉快地看完了他的书走进浙江杭州文新小学的欢乐场面和小朋友对任爷爷的真诚祝福和感谢。“谢谢大家,谢谢小朋友。”任老对着视频竖起称赞的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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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溶溶老先生写给本文作者陈力强的信。

第一次获奖的感动

继1998年在浙少社出版第一部列入当年独领幽默儿童文学风潮的童诗代表作《我是一个可大可小的人》以后,2013年,任老把2008年以来创作的大多数未发表的88首童诗交给浙少社出版,还专门写了一封亲笔信,他说,“书名为《我成了个隐身人》,现寄上。请审阅提意见。我颇有些紧张。”还说有件事想商量, “这些诗都是由荣炼帮助整理的,他比较熟悉,能不能让他来画插图,乞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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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个隐身人》于2013年出版。

我第一次看到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作家谦逊的待人之道,对自己作品的慎重和严格的风范。任老懂得运用“浅语”来描写孩子的心理。他说他是从儿童过来的,儿童想的他都知道。他认为孩子最需要快乐。快乐能够使孩子健康成长。幽默能培养一个人的智慧、淡定,使一个人比较坦然地面对生活中的酸甜苦辣。这些充满童趣的儿童诗围绕快乐和幽默,关爱儿童的成长,每一首都像一个个“歌唱的故事”,而直接把《我成了个隐身人》作为书名就寓意这种快乐的力量。

2013年9月25日第9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评奖中,《我成了个隐身人》以全票入选。此次获奖者来自全国13个省区市,作者中有“80后”,最长者就是年逾九旬的老作家任溶溶。在颁奖现场,任老委托在京的青年作家左昡领奖,并在答谢辞中说了一段感人肺腑的话:

“我是一个九十岁的老人,真没想到还会得到这个奖。我衷心感谢颁发这个奖的领导和同志,感谢评奖的同志。我感谢你们还不仅是因为给了我奖,我感谢你们还因为你们关心和重视儿童文学。同时,我感谢一向关心我工作的朋友,更要感谢编辑,正是编辑让我的作品与小读者见面。其实我的专业也是编辑,整整当了五十多年编辑,可是大家介绍我时,只提我是作家、翻译家,就漏掉了介绍我是编辑,而我的创作与翻译都是业余的。我在这里特别要向所有的编辑致敬。我一直说,我这辈子很幸运,生下来就有儿童文学,而且成了一名儿童文学工作者。做这个工作给了我莫大的快乐。”

在电视晚会上我听到任老专门感谢编辑,在现场还特别要向所有的编辑致敬。我心里暖乎乎的,既为责编的诗集获奖感恩,更为任老的谦逊、善意、心里装别人、心怀的宽广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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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溶溶老先生九十岁时给浙少社同仁题词。

作者/陈力强

编辑/申婵

校对/贾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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